近日，知名阅读推广平台帆书向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反映，抖音、快手、微信等平台涌现大量使用“AI换脸”“AI仿声”技术生成的虚假视频，不法分子通过冒充樊登，为其未经审核、内容低劣的书籍站台推荐。这些伪造视频画面逼真、声音模仿程度高，令普通用户难以辨别，误导大量消费者购买劣质出版物，形成了一条从技术造假到流量变现的灰色产业链。
侵权短视频
随着AI时代到来，名人明星侵权问题层出不穷，该如何维护个人合法权益？
“AI樊登”层出不穷
“我们最早在2023年下半年就关注到零星的AI侵权内容，2024年春季开始，这一问题呈现出系统化、规模化的爆发态势。”帆书APP副总裁安贞灿告诉记者，截至目前，已累计识别出超过800个侵权账号，监测到的侵权视频总量超过2000条。帆书的客服数据也显示，今年以来，关于“视频真伪”的咨询量同比增加了320%，大量读者需要花费额外精力去辨别内容真伪。
记者检索发现，这些侵权视频大多采用“樊登金句+人生秘籍+限时优惠”的标准话术模板，利用樊登的影像资料，通过AI配音等手段移花接木，并多采用“这本书读完后大受震撼”等夸张词汇，进而给该账号推荐的书籍引流，实现销售目的。其中，记者在一个谈论销售技巧的短视频中看到，该视频运用了樊登演讲时的视频资料，但将其演讲内容篡改为“我就是这样骗着我的客户，签下上百万的单子”等不实话术，并最后引流到一本名为《九步成交——成为销冠的秘籍》的书。“一定要读这本书，里面就是手把手教你，怎么一步一步地从零打造一支执行力超强的团队”，另一则使用樊登影像的短视频则引流到一本名为《管理七绝》的书。甚至还有短视频利用樊登的个人形象，讲述封建迷信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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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发现，这些侵权内容呈现出明显的产业化特征，技术迭代快、运营专业化，从初期的简单换脸，发展到现在的口型同步、声音克隆、场景融合，仿真度越来越高。侵权账号往往采用矩阵式运营，一旦某个账号被封禁，立即启用备用账号继续传播。”安贞灿说，AI侵权给樊登个人以及帆书这个依托优质内容的平台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我们做过一个用户调研，发现有近40%的受访者表示看到过这类视频，其中大部分真假难辨。一位老书友特意来电质疑，‘樊登老师现在怎么开始推荐这种质量的书了？’这种信任基础的动摇，对樊登个人知识IP造成很大损害。”
帆书平台近一年来收到的书籍内容质量上的投诉比例大幅增加，不少用户反映这些所谓的“樊登推荐书籍”存在大量错别字、逻辑混乱、内容抄袭等问题。“最让我们担忧的是，确实有相当一部分用户最初认为这些侵权视频是我们的官方内容。在我们的客诉统计中，约5%的投诉用户直接指责帆书‘为什么要推荐这种劣质书籍’，说明AI造假已经对行业信任基础构成了威胁。”安贞灿认为，此类AI侵权视频层出不穷，除了直接的维权成本投入外，也对商业生态造成了破坏。“劣质内容正在污染整个知识付费行业的生态环境。”
呼吁多方合力，遏制AI技术滥用
“未经樊登许可，以销售图书为目的，使用其肖像并通过AI合成高度相似的声音推广商品，利用原告知名度获取商业利益，构成侵权。”在金杜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合伙人、上海市律师协会数字科技与人工智能专业委员会主任张逸瑞看来，从社会层面看，AI技术的低成本造假特性易引发“信任危机”，部分主体滥用AI“仿冒”名人进行商业推广，规避授权成本，既损害权利人合法权益，也容易使消费者对商品来源、推荐真实性产生误判，助长“蹭流量、赚快钱”的短期逐利风气，与“科技向善”的技术伦理内核相悖。
不久前，帆书已与某公司打赢了侵权官司，起诉其网络账号运营者利用AI技术伪造创始人樊登形象及声音、推销劣质书籍；法院判决对方下架侵权视频、刊登道歉声明，并赔偿15万元。但网络上的侵权视频依旧层出不穷，难以完全遏制。“我们有第三方支持的舆情监测系统，但现阶段市面上的该类系统皆无法判别视频内容是否为AI生成伪造，也无法判别内容是否符合客观事实，所以主要还是依靠维权团队的人工鉴别。”安贞灿感慨，由于侵权视频背后的企业“打一枪换一炮”，投诉一个账号，还会有更多备用账号“蓄势待发”，加上侵权方使用的AI伪造技术也在不断升级，这都给维权带来很大难度。
张逸瑞认为，本案是数字时代涉及人格权侵权的较为典型的案例，核心围绕肖像权与声音权益的保护展开。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未经同意以营利性的方式使用自然人肖像往往构成侵权，对自然人声音的保护，参照适用肖像权保护的有关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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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建议，应在法律与治理层面形成多元治理体系。一是落实《人工智能生成合成内容标识办法》，强化AI内容可追溯性，确保内容来源可查、责任可追，从技术源头阻断“匿名造假”空间；二是分层压实多元主体责任，搭建“平台监管+行业自律+公众参与”的协同治理格局——平台需强化AI内容前置审核与动态巡查机制，及时清理侵权违规内容；行业协会应开展合规培训，明确AI商业应用的权利边界；同时通过科普宣传引导公众提升AI内容辨别能力，减少误导性消费。“唯有以法律规制为核心、技术防控为支撑、社会共治为保障的多方合力，才能有效遏制AI技术滥用乱象，引导其回归‘服务社会、赋能创新’的良性轨道，既守护知识产权的核心价值与网络空间的清朗生态，也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与公序良俗的社会根基。”
“我们也在积极采取法律行动，截至目前，已完成对97个重点侵权账号的证据固定，其中首个诉讼案件已胜诉。我们还启动了第二批近200个账号的维权程序，索赔金额从10万元到300万元不等。”安贞灿透露，平台计划推动建立“知识内容版权保护联盟”，通过行业协作降低单个企业的防护成本，同时推动建立统一的技术标准，“只有通过行业共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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